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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明唐】《非梦》06

我爱狗血,狗血使我快乐。

@蜃楼 的脑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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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年觉得陆南知的热情好像一下子被浇熄了似的,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复杂,多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可那不是爱消失后的样子。


是分明还饱含爱意,却横亘了不可平的山海。


他病好之后,也差不多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储备年货,做着欢度佳节的准备,他也想出门去走走看看,陆南知却总是不着家。


唐雨年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陆南知说是年关将至,治安压力比较大,所以有时甚至要睡在局里。他虽然待在家里无聊,但也不愿意再给陆南知多添什么烦心事,猫咪一样自己看家,乖得很。


但是过了几天他就觉得不是滋味了,从前陆南知从不这样与他这样疏远,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半点都不肯与他亲近。他照例趴在桌子上通宵等人下班回家的日子里,虽然还是会被温柔地抱回床上,可那怀抱总是片刻便离开,再没有他期待着的那种亲昵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唐雨年想啊想,想破了脑袋都没猜出陆南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他觉得委屈又不甘心,却也不信陆南知会是负心薄幸之人,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在陆南知再一次把装睡的唐雨年抱回房间时,唐雨年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床上,逼问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南知无可奈何地陷在他目光下蕴藏的汪洋中,像是蝴蝶被缠进蛛网,挣脱不出一层又一层的绮丽梦境,最后还是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因为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么一个人,所以才惶恐不安。


已经看不见自己。



陆南知不清楚自己是沉迷了还是清醒着,又或许他从未拥有过意念的支配权。唐雨年占据他生活的每一处缝隙,把他原本以为将会永远割裂的那部分填补完整。这某种意义上像是不公的割据,被侵吞的一方却心甘情愿,甚至乐于拱手献上更多。


他不敢想象,这场梦醒来的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被暮色引领至此的灵魂如果要重归遥不可及的彼岸,那么他的生命也将迎来一阵风暴,一次海啸,或是一场可以掩埋一切的大雪。


他知道自己该冷静下来,所以就收拾了东西打算搬到局里去住,临行时只敢给唐雨年留了张字条,怕自己又再次跌进那双眼眸中去,只能作出没有意义的妥协。




唐雨年不算是个在感情方面很机灵的人,陆南知亲他抱他,揣他在怀里揉几下,他便像只猫似的眯起眼睛来,不在意其他的事。直到一个礼拜过完,卧室里陆南知的味道一天天淡下去,他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被热水壶烫伤了手指,依旧与奇奇怪怪的电器们保持着敌对关系,陆南知不回家的日子里,他一个人把自己照顾的看似妥帖,却又处处都不似从前。


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已经快要到春节,也不见半点春天的影子。唐雨年开始习惯不再彻夜地等那个人回家,他把自己裹进厚重的鸭绒被子里,尽心尽力地给自己编造一个梦,冗长的黑夜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


陆南知的热情消失得过于突然,好像昨天还是林间火焰,今天就变成海上冰山。唐雨年却是不肯面对这一点的,他的人生有万千可能,唯独这件事他从没留有余地。


命运无可转圜,不见归途。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自己刚来时穿着的那套衣服,小心翼翼地从领口的暗格里翻出那个莹润的玉坠子,手指收拢起来,握紧它贴近胸口。


原本是不想靠这个的。


那时他已然神志不清了,还记得要和人顶嘴。


——“要是下辈子你还要看到它才认得我,我才不找你。”


陆南知到底是没能想起他的,倾注在他身上的爱意是真的,却无法相提并论。那感情属于他崭新的灵魂,心动也来自这具未曾死去的肉身。


不算公平。


唐雨年坐在地板上,攥着那枚坠子发呆。他第一次发觉,不能忘记的人要活的这样苦,又气恼凭什么非得是自己记得,那人却能忘记得洒脱。


生离死别都经历过,好聚好散却好像更难忍受。


于是他冲出了家门。


跑到马路上才发现压根无处可去,没有熟悉的竹林与嘉陵江,更没有让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回房间的羊肠小道。


城市的夜晚和白天一样亮,万千灯火汇成一片光海,霓虹路牌在人的眼睛里投射下与季节毫不相干的繁花斑斓。


唐雨年很少在晚上出门,此时此刻第一次独自一人,站在这无边无际的光芒之中,仰望着森林般茂密的高楼大厦,直到脖子都酸痛了,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地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去。


人造光源晃得他难受想吐,便只能找了个没人的昏暗小巷蹲着,从前的职业习惯让他本能地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平台,大概是谁家用水泥垒起来晒衣服的,离路面有半层楼的距离。


他蹲在那里打量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望见他们身上都沐浴着各色的辉光,没有人愿意往这黑暗中跨进一步,与曾经的那个世界也十分相似。


于是又找到这人间有温度的证明。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陆南知,但仔细想想他并不知道陆南知工作时的地址。更何况他出门时一分钱也没揣,比街口叫花子还穷上三分。


坐一会儿就回家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小巷的更深处却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


“——抢劫啊!!”


唐雨年下意识地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极佳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黑暗中朝巷口狂奔而来的三个男子身影。


是碰上抢劫犯了。


他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掐着时机直接从自己待着的高台上一跃而下,刚好一脚踹在跑在前面的那人脑袋上。


劫匪一下子被踢懵了,几个人都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东西都到手了总不可能就这么认栽,况且眼前这小子看起来细胳膊细腿,也不足为惧。


然后四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唐雨年虽然多年不练功夫,少年时的底子还是在的,对付这几个靠蛮力耍横的家伙绰绰有余。他每一拳每一脚都没收力气,兴许还带了点泄愤的私心,五分钟后,那三个劫匪就趴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


被抢了包的女孩子吓呆了,怯怯地靠过来道了句多谢,捡起了自己的皮包,又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唐雨年的脸,问他:“你这样……没事吗?”


唐雨年疑惑地抹了把脸,发觉是自己手上带了血,又擦到面颊上了,看起来估计是挺吓人。便摇摇头,回答她:“不是我的血,不用担心。”


“倒是这两个人,他们怎么办?”


小姑娘看看地上,又吓得缩脖子,想了半天才告诉他:“我报警,警察来了就没事了,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作证见义勇为的。”


警察。


唐雨年听见这两个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个人似乎说过自己是警察。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女孩子打电话,断断续续地向电话那头的人报了一串信息,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应该很快就能见到陆南知。


等见到他了,要问他什么时候才回家。





陆警官手头上还有一堆没忙完的事,却被笔录室的小同志一个电话给叫了过去。他一个星期连轴转,连觉都睡得不多,凡是能管的事情全叫他包揽了,现下还要再给他添麻烦,新来的小民警也觉得过意不去。


但今晚带来的人奇怪的很,报案人能作证他是见义勇为,他却连事情的经过也不愿意说,张口就说要见陆南知,不然就像个锯嘴儿葫芦,问不出半个字来,笔录也做不下去,明摆着一副拒绝配合的架势。


陆队长听了这描述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心里仔细一数,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已经一个多礼拜没着过家,怕是家里那位急了眼,真出来找他来了。


他有点后悔,虽说每天都会打个电话回去,但把人就晾在那里装作看不见,自己也太狠的下心了。


离开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陆南知直到现在都没捋清楚自己和唐雨年的关系,更不知道如果唐雨年心中另有别人,自己还能不能坦然地陪他演戏。因为看见了便要胡思乱想,所以不如不见,可他空耗了这么多时间,仍然不知如何应对。


不能潇潇洒洒地放手,也不敢替别人爱他。


可这样的焦虑在看到唐雨年的时候全都被压制了下去。陆南知一推开笔录室的门,迎上他视线的就是一张沾了血的脸,十足狼狈,无辜又可怜。那面颊上大片的血渍污了他的眼睛,怒火几乎一瞬间就烧上头顶。


想弄死把他变成这样的那个人。


小警员见陆南知脸色难看,以为是被打扰了休息,心情不快,便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心里抱怨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干嘛没事找事害得自己要挨批评。


殊不知陆南知下一句话是:“是谁干的。”


“……??”小警员有点懵。


“我问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陆南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明显地失去了耐心,好像马上就要发火了。


“那个……涉嫌斗殴和抢劫的人员都在隔壁审讯室了,这位先生是……见义勇为。”小警员赶紧如实汇报情况,想赶紧解决了事情好让陆南知回去。“还有……他脸上的血不是他自己的,是那几个人的血沾上去了。”


陆南知的脸色缓和下来一点,却很快又开始咬牙切齿。


不错,学会跟人打群架了,还知道见义勇为,长本事了。


要是那些人带着刀呢?要是还有其他同伙呢?


是不是就要让他在医院里对着白床单说话了。


陆南知头一次这么后悔自己没有留在唐雨年身边,他见过太多社会的黑暗,暴力与流血可能会发生在每一条漆黑的巷子里,他希望唐雨年永远都不会看见这些,因为他的确不够勇敢,去面对残酷的离别。


唐雨年自始至终一直低垂着眼帘,明明刚才吵着要见陆南知的人是他,这会儿反倒又装作不认识。他细瘦的指节绞紧了衬衫下摆,脸都别过去不肯看人,陆南知一瞅就知道是在闹脾气,给委屈坏了。


既然知道了这家伙没有受伤,他心情便也稍稍平复下来,虽然还是生气,但还是想着怎么着也得把人哄好了带回家再说。


他走近两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把人吓着了。“怎么不在家里待着,跑出来跟人打架,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说到后面他到底是没压住火,想到那些可能性就手脚冰凉,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唐雨年低着头瑟缩了一下,没了几个小时之前跟人打群架的时候那副威风样子,若是有小动物的耳朵尾巴,此时大概是都要耷拉下来。


陆南知最看不得他这样,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不该放他一个人在家。他轻轻抓住唐雨年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无可奈何地哄:“你听话一点,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然后我们回家,好不好?”


低头记录的小警员以为他们是异姓兄弟,觉得自己竟还有如此机会能围观一回陆队长的家庭内部纠纷,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瓜,根本没有要离开凳子的意思。


然后他就开始后悔,巴不得自己从没长出过耳朵和眼睛。


唐雨年终于抬起头来,极认真地看了陆南知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扑进人怀里,双手搂住陆南知的脖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任谁听了都得心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摘星星捞月亮都是情理之中,何况他只是要回家而已。


小警员被眼前的画面惊得愣在原地,快要在脑子里给队长先生编排一出狗血大戏了。但陆南知总算还有理智,没全副身心都被唐雨年勾了去,他一手揽着挂在身上的青年,一手朝自己的下属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人收拾收拾赶紧回避一下。


在小警员的眼里看来,队长的意思分明是“快滚”。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陆队,审讯室那几个人让医生看过了,一个掉了两颗牙,一个鼻梁骨断了,另外那个没什么事儿,一会儿要做伤情鉴定报告,您要来吗?”


唐雨年抱着他脖子的胳膊又收紧了些,心虚似的不想让他听这些话。陆南知被他勒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只能敷衍地交代外面那人:“我不去了,报告出来放档案室就行,我空下来自己去看。”


下一句声音就轻下去,是对唐雨年说的。


“手也太狠了。”


嘴角却翘起来,摩挲着怀中人的后颈,有种微妙的自豪感。




笔录室不是拿来给人做奇奇怪怪的事情的,况且对着国旗国徽什么的,陆南知也确实没办法毫无负担地和唐雨年腻歪下去。


好在局里是有临时宿舍的,说是宿舍,其实不过是单人的休息室,供他们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作短暂的休憩。


陆南知坐在沙发上,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唐雨年。


唐雨年被他冷落了好些日子,不见他还好,见着了便更委屈些,眼圈一直是红的,还死死忍着不想当着他的面哭。一进屋门陆南知就被他推倒在了这张沙发上,力气大得吓人,仿佛下一秒也要敲断他的鼻梁骨。


唐雨年跨坐在他大腿上,居高临下地压制住他,表情却可怜得像是自己才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陆南知伸手去摸摸他眼侧,隐约感到逗出来两滴眼泪,于是叹了口气,问他:“怎么这么厉害,还学会打人了……是谁教的你?”


唐雨年不吭声,好半天才低下头,把他的手拍开,抿着嘴巴像是要哭:“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指望你记起来。”


陆南知一愣,下一秒便被人揪着领子亲上来。


“有本事就一辈子糊弄我。”


“我没关系。”


他在这个亲吻中尝到眼泪的味道,却不明白唐雨年到底在说什么。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哭得很克制,很小心地不想在外面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呜呜咽咽地像是小动物。到了后来唐雨年脑子都发晕,趴在他肩上贴着他耳朵讲话。


他说:“我不打架了,你回家好不好。”


陆南知突然觉得心酸。


自己一直揪着不放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唐雨年的世界就只有这么大,满满地塞进一个他。而他在唐雨年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已经不再是困扰陆南知的大问题了。


去他妈的替身情人。


如果唐雨年在等的那个人不来他身边,那又有什么资格跟他比较真心几两几钱。


陆南知低下头去,亲吻他的眉骨,眼睛,鼻梁与嘴唇,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睡意朦胧的孩子。


“我们现在就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陆南知替他处理了打架的事,勉强做了个案情记录,就开车带他回了家。因为是深夜,小区里都没什么人,唐雨年下车的时候便毫无顾忌地又黏上来,像只大号宠物犬。


陆南知本来是想给他热杯牛奶,然后让他好好睡一觉的,可唐雨年今天着实是有点兴奋,非但不肯睡觉,还一个劲地缠着他讨抱。


其实等他闹够了自己就会累得睡过去,但偏偏陆南知是对他百依百顺的,把人搂在怀里顺了半天毛,气氛就开始愈加旖旎起来。


这一抱就理所当然地滚到了床上。陆南知其实也想他想得要命,把他按在被褥上时不自觉地使了点力气,就听到唐雨年喉咙里小声的闷哼。


唐雨年的脚踝在跳下高台时扭了一下,不太严重,但也有些发肿,方才在警局绷着神经感觉不到,现在放松下来,才真觉出疼痛。


陆南知便不敢乱碰他,神情严肃起来,非要问清楚他还有哪儿伤着了。唐雨年不满他磨磨蹭蹭,腿一勾就翻身将他扑在床上,手不老实地往下伸。


唐雨年从不对这种事情怀有过度的羞赧,他往往喜欢这样掌控对方的姿态,却又恰到好处地留存处子般懵懂的神色。在夜晚到来之际,他像是爱欲与纯真的结合,是永生的爱神厄洛斯。


陆南知知道他喜欢这样,确切地说,唐雨年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他的存在,仿佛如此才能证明自己正被完整地爱着。


所以就更加没有矜持的必要,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按住唐雨年的后颈,逼他低头下来交换一个亲吻。


今夜的吻太多了,黑夜容纳不了过载的爱意,星幕都摇摇欲坠。


秘密不必遮掩,也无处可藏。


房间的温度升至高点时,唐雨年领口的扣子被解开,衬衫布料顺着肩膀滑落下去,露出他精致漂亮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还有那枚玉坠子。


小巧的吊坠贴在他胸口,隔着一层温暖的皮肉倾听他心脏的跳动。玉石沾染了薄汗,触及便觉温凉,好像凝结了一段笼罩着烟雨颜色的久远时光。


陆南知看见它的那一瞬间,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母亲的遗物是早就遗失在海上的,好几年前他参加潜伏任务,紧急情况下不得不舍弃了身上带着的全部个人物品,包裹衣物在情急之下全从舷窗扔进了海里,直到任务完成之后他才发现这枚玉坠子也在其中,大概早已沉在了太平洋的海床底部,所以他也压根没想过要找。


母亲应该是不会与孩子计较的。


但一模一样的吊坠出现在了唐雨年的身上。


他这些年也打击过不少玉器造假窝点,或是什么不干净的诈骗黑店,值钱的东西看过很多,很能确信母亲留给自己的绝不是什么某宝爆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人手一条烂大街的。


何况还能刚巧被自己见到。


陆南知第一眼看见那项链,就觉得那与自己丢的分明是同一条。


他心里想着事情,动作便没了收敛,粗暴起来。唐雨年有些惊慌地叫了两声,就咬着自己的袖口忍了回去,只剩一双通红的眼睛还盯着他,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项链……是哪里来的?”陆南知看见那目光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没轻没重,便又轻柔下来,将唐雨年按在床上,自己俯身下去问。


“别人送的。”唐雨年把脸靠到他肩上去,不让他再看自己的眼睛,却还是嘴硬,不肯再告诉他别的了。


陆南知没有办法,气狠了也只能掐他腰上的软肉,逼迫似的发问:“是谁送的,说!”


唐雨年的声音里便又带上了哽咽,任他怎么折腾也不卖乖讨饶,憋着一口气跟他较劲。


“他自己都忘了!凭什么要我还记得!”


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哭腔,到底还是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口鼻,发出极心碎的一声泣音。


是荒野低飞的候鸟,又像涸泽垂死的游鱼。


陆南知就再没能拿出勇气来与他分辩,他一言不发,自知理亏似的安静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扣住了唐雨年纤长的脖颈,脉搏从掌心下传来,好像一用力就能叫他粉身碎骨。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似乎是从来不曾拥有过。


将每一个清晨与夜晚连成一条线,生与死的国度在晨昏交替的时刻大开国门,在平行宇宙无数的交错与悖论之间,他遇见唐雨年。


这相遇不是意外,也非偶然。


恒河沙数的星辰之中,他确信自己弄丢了某一颗星星。


璀璨如那隔世的一眼。




唐雨年早上睁开眼时,陆南知已经出发回局里了。他起得不算早,但豆浆机和电磁炉都开着保温模式,早点都还是热乎的。


陆南知留了简短的字条给他,说是晚上会回来吃饭,要他安心在家里等。


唐雨年已经能看懂一部分简体字了,知道了他要回家,就不再觉得有多寂寞,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他吃过了早饭就盘腿坐在地上做手工,陆南知给他找了一堆模样规整的小木棍,任他一根根地削出尖头来,虽然看着危险,他倒意外地娴熟——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能拿来解闷的乐趣之一了。


定时开始清扫的扫地机器人绕了茶几一圈,碰了碰他的膝盖,被他嫌弃巴拉地踹到了旁边去,又晕头转向地去擦方才不知擦了多少遍的那块地板。


冬日的阳光从落地窗打进来,照得他通身都暖和起来,久了就又有些犯困,眼皮撑不起来要往下落,脑袋也跟着小鸡啄米。在他手上的小刀好几次差点划破虎口的皮之后,唐雨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爬上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电话吵醒的,茶几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一阵比一阵急,吵得他耳膜发疼。


其实唐雨年不大爱接电话,那个破盒子里传来的声音往往都是陆南知的,总是温柔地,无奈地,告诉他今晚又不能回家了。所以他听得多了就觉得生气,有时候一个人在家也要和这个破盒子发脾气。


他不情不愿地挪下沙发,揉着眼睛想,陆南知那张纸条上写的多半又是诓他的,烦人的很。


接起电话时却听见了很陌生的声音。


对面那人语气很急切,接通后半秒都等不了,上来就问他:“请问是陆南知陆警官的家吗?”


唐雨年不认识这个说话的人,但觉得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要转达,便也没马上挂电话,抓着听筒小声“嗯”了一声。


那人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为什么陆警官的家里会有个奇怪的人。唐雨年撇撇嘴,准备把听筒按回去,又听见对方叫他。


“抱歉,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但是我们现在只能联系上这部座机,请您马上来中心医院一趟,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派人去接。”


唐雨年有点发懵,他知道医院是什么地方,上次自己生了病,去那里折腾了好半天,郎中们不穿长衫,反而全是一尘不染的白衣。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冷汗从脊梁骨慢慢冒上来,不好的预感充斥了整个脑海,心慌得让他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唇舌,半晌才能接下一句话。


“……他生病了吗?


问得有点幼稚,但唐雨年无比期望着陆南知也是和他一样发了烧,现在得排着队去打针吃药。


对方沉默了一下,回答他:


“陆队今天去郊区处理持刀伤人的案子,近身夺械的时候没料到对方的后手,被捅了一刀。”


然后他又急切起来,好像不想再跟唐雨年废话。“伤口贴近心脏,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正在赶往医院准备手术,您得过来一趟,要是有什么事,您还方便联系一下……”


接下来的话没有被听见,电话匆忙地挂断了,听筒中只剩下令人害怕的空洞忙音。


“嘀——”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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